盛光祖、刘志军的殊途同归
12月12日,陕西省宝鸡市中级人民法院的被告席上,盛光祖迎来了命运的审判。
盛光祖直接或通过他人收受贿赂共计6300余万元,一审被判处有期徒刑15年,罚金600万元。
媒体镜头中的盛光祖,已是满头银发,皓白如雪,连同眉毛一起,也找不出几根青丝。作为共和国的同龄人,今年他已经74岁,能否活着走出监牢,很难说。
时间就像是一头野驴,跑起来就不停。
人们依旧记得,盛光祖是在刘志军案发之后,作为“救火队长”降临的铁道部,任部长、党组书记。在他任职刚满两年,国家铁路事业启动重大改革,铁道部被撤销,建立“政企分开”的制度机制,他理所当然地担任了首任中国铁路总公司总经理、党组书记。
关于盛光祖早年的经历,能查找到的资料较少。普遍认为,他出生于“铁道世家”,是子承父业,接班进入的铁路系统。期间,他曾进入上海铁道学院学习,2000年该院与同济大学合并,盛光祖作为优秀校友,名字出现在了同济大学的官网上。
世家出身,加上有那个年代极其稀有的大学学历加持,盛光祖很快在系统内崭露头角,先后担任上海铁路局南京分局、杭州分局的分局长兼党委书记,济南铁路局局长、党委书记,45岁任铁道部党组成员、总经济师,50岁任铁道部副部长。
从20岁参加工作,至此已经在铁路系统深耕了30余年。
坊间传闻,盛光祖爱好打桥牌,而且牌技精湛,工作之余,只要有空,就广邀同事、好友上牌桌切磋。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桥牌风靡一时,受到很多领导人的喜爱、追捧。精于此道的盛光祖,还担任过江苏省桥牌协会主席。
2000年4月,震惊全国的厦门远华走私案和湛江特大走私案,调查进入尾声,海关系统大量涉案官员被清洗,盛光祖从铁道部副部长任上,调任海关总署副署长、党组成员。
海关系统迎来了大整顿,在“阳光工资”和“大监管体系”等一系列改革举措的新闻报道中,人们总能看到盛光祖的名字。
在媒体报道中,这是一位颇有作为的官员。
2011年,原铁道部部长、党组书记刘志军贪污案件事发,接受调查。时年62岁的盛光祖,临危受命,重返铁路系统,清理刘志军案件的积弊。
刘志军是1953年生人,年龄上比盛光祖还小4岁,两人还一起在铁道部一个班子共过事。坊间传闻,刘比盛更早升任部长,与刘本人的一段“隐情”大有关联。
刘志军同样在铁路系统深耕多年。农家子弟出身的他,工作起点是铁路养护工人。他的命运转折,是因为两段“成功的婚姻”,一次是娶了当时武汉铁路局副局长的女儿,一次是娶了部队某高官的女儿,仕途一路平步青云,年仅50岁就担任了铁道部部长、党组书记。
在部长任上,刘志军无视法纪,大肆敛财,滥用职权,违规用人。2011年浙江省温州市发生的“7·23甬温线”特别重大铁路交通事故,刘志军被认定为负主要领导责任。
2013年6月,刘志军以涉嫌受贿罪、滥用职权罪,被法院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法院查明,其涉案金额为6460.54万元。
而据办案法官称,该案冻结资产累计达30亿元,审理报告超过10万字,刘志军本人具体贪了多少,官方没有发布明确数字。
时至今日,回顾刘志军案件,人们多有感慨,从客观上看,刘志军在铁道部部长、党组书记任上,推动了中国高铁事业的发展,对改变国家交通运输事业落后面貌,起到了一定的推进作用。
事实是,一码归一码,发展高铁事业的功劳,决计不能归功于刘志军一人身上。党和国家的决策,中国经济社会发展的客观现实需求,广大人民群众的出行需求,铁路系统齐心协力工作,科研团队的集中攻关……这些才是推动高铁事业发展主因。
死缓的判决,足以证明,即使是算上功劳,刘本人也是罪有应得。
接手刘志军职务的盛光祖,上任第二天就召开铁路建设系统电视电话会议,强调要全面吸取刘志军案教训,带头立下“廉政军令状”,表态自己将在铁路工程的招投标、物质设备采购、项目建设、人事任免等方面,坚决不批条子、不打招呼、不徇私情、不施加影响。
同时,他代表铁道部,向党中央国务院就“7·23甬温线特重铁路事故”作出深刻检查。很快,一纸公文下发,全国境内9000公里高铁全面降速,350公里时速降至300公里,250公里时速降至200公里。
媒体形容,盛光祖“踩了一脚刹车”,他也获得一个绰号“盛高阻”。
在盛光祖任上,铁路系统进一步深化了实名制改革,大力开展移动互联网建设。火车票实名制和移动信息技术,有力地打击了黄牛、票贩子,方便了群众的出行。
同样,这是时代的发展进步,经济社会发展倒逼着铁路系统发展改革,不能将功劳归咎于盛光祖一人。
2015年6月至8月,中央第八巡视组对中国铁路总公司进行了专项巡视。巡视专报指出,党的领导不够坚强有力,公款吃喝严重,个别干部带病提拔、跑官要官,工程建设、物资采购、货物运输等重点领域权力寻租问题较为严重。一些领导干部亲属子女在铁路系统经商办企业、吃里扒外、靠路吃路等问题时有发生。
次年6月,中央纪委要求和中央国家机关工委第三专项检查组对中国铁路总公司开展了巡视整改专项检查。检查反馈的问题主要包括,部分整改措施落实存在“就事论事”问题,对巡视指出的问题举一反三、解决深层次问题不够,部分整改措施落实不到位。
此时的盛光祖,已经67岁,即将退休。从两次巡视反馈的措词,人们不难发现,对于巡视反馈的问题,作为一把手的盛光祖自然是整改不力。
船到码头车到站,过一天是一天,应该是他此时的心态。
而当初进入海关总署、重返铁道部之时,他何尝不是一个锐意进取的改革者。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这句话,在盛光祖身上得到了应验。
2016年11月,盛光祖退居二线,被任命为全国人大财政经济委员会副主任委员。
在他任期内,铁总的债务问题,持续增长,并没有化解的态势。
刘志军落马后,《证劵日报》发表报道称,截至2010年年底,中国铁路企业负债约1.8万亿,总资产约3.3万亿,负债率约56%。
盛光祖离任后,发布的《中国铁路总公司2016年度审计报告》显示,截至当年3月末,中铁总资产总额为6.35万亿元,负债达到4.14万亿元,负债率达到65%。
2022年3月25日,中央纪委国家监委发布消息,原中国铁路总公司党组书记、总经理盛光祖涉嫌严重违纪违法,配合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
“配合”二字,足见盛光祖对于自己犯下的罪行,是有自知之明的,至少在态度上很好,主动、坦诚。
宝鸡市人民法院的调查指出,2004年至2022年,盛光祖利用担任海关总署党组副书记、副署长、党组书记、署长,原铁道部党组书记、部长,原中国铁路总公司党组书记、总经理,全国人大财政经济委员会原副主任委员等职务上的便利,直接或者通过他人非法收受财物共计折合人民币5666万余元。
2015年至2022年,盛光祖通过他人非法收受财物共计折合人民币714万余元。
也就是说,盛光祖整整贪污受贿了18年。一直到2016年退居二线,2018年完全退休之后,还在利用影响力,继续搂钱。可谓是掉到钱眼里,财迷心窍了。
不知道同进监狱的两任铁道部部长,会不会成为狱友。假使相遇,同在铁路系统深耕多年,他们应该有很多共同语言。
不过,在刘志军面前,盛光祖应该会感觉到羞愧,接替上任时他义正词严地表示要清除流毒、革除积弊、吸取教训,不料最终走向了同样的结局。
人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的重逢。
前人踏出的脚印,后面总有人会跟着走。因此,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故事也会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上演。
哪怕教训再惨重,警示再深刻,只要心中的贪欲一起,终究会义无反顾地去自掘坟墓。